“归根结底还是市场太差了，大家在寻找情绪的宣泄口，也为下跌找原因”

文｜黄慧玲 郭楠

编辑 | 陆玲

临近春节，资金的观望情绪逐步加重。2月2日，A股继续下行，上证指数午后跌破2700点大关，最终收于2730.15点，下跌1.46%。深证成指、创业板跌幅均超2%。

市场持续下跌之际，各类小作文四起。近日，关于“公募基金转融通出借证券为空头提供票源”的说法热传，甚至有观点认为“公募此举是自己做空自己，吃基民的饭砸基民的锅”。

“这些说法毫无逻辑却头头是道。”一位基金第三方机构资深人士告诉《财经》，从全球经验来看，公募基金借出证券其实有很多好处。

抛开社交媒体上的情绪化言论，此次争论的焦点在于三个问题：

首先，公募基金出借证券的收益归谁？答案是基金持有人。对于公募基金来说，出借证券是基金管理人增厚基金资产收益的一种方式。最终收益纳入基金资产，也就是归持有人，而非市场传闻中的“归基金公司”。

“换句话说，基金公司完全可以不做这件事。这个钱是为基民挣的，现在反而公募还要挨骂了。”前述人士表示。

其次，哪些基金产品可以出借?《财经》了解到，目前仅封闭式基金、指数基金以及战略配售基金可进行转融通出借，同时监管对可以开展转融通业务的基金的日均规模、单券出借比例、出借证券资产比例、出借期限等均有严格要求。

《财经》根据Wind数据统计发现，2023年四季度末全市场共有336只公募基金参与转融通证券借出业务，业务总市值800.24亿元。参与类型全部为指数基金，其中又以ETF居多。证监会对ETF基金出借证券资产占比要求为不得超过基金规模的30%。从实际情况来看，占比最高的ETF为26%，平均占比约为7%。因此，“空军火力超十万亿”的说法与实际情况相去甚远。

最后，出借证券是否会增加市场卖空力量，导致市场下跌？有市场观点认为，弱市之下融资融券会加剧市场不平衡。但实际上，据多位受访投资和销售机构人士反馈，目前下游用券策略主要以T0、多空、对冲为主，多空匹配的策略并不构成市场的卖空力量。

“归根结底还是市场太差了，大家在寻找情绪的宣泄口，也为下跌找原因。公募的信披最全最透明，因此也成了众矢之的。”受访业内人士表示。

受益人是基民而非基金公司

近日，围绕基金公司参与转融通业务的讨论忽然增多，典型的反对观点认为，基金公司为自身谋利而参与做空。

“至少80%的基金持仓市值转融通出借做空，基金赚取高额利息谋利，不算入基金净值！典型的吃基民饭，砸基民锅行为！空军火力超十万亿！”2月2日，一个有着百万粉丝的财经大V在新浪微博中写道。

事实究竟是怎样的？《财经》多方求证，还原基金公司参与转融通业务的真实情况。

什么是转融通业务？基金公司为什么要参与转融通业务？受益方是谁？

转融通证券出借业务是指基金以一定的费率通过证券交易所综合业务平台向中国证券金融股份有限公司出借证券，中国证券金融股份有限公司到期归还所借证券及相应权益补偿并支付费用的业务。

在基金合同中亦有明确规定，基金可根据有效法律法规和政策的规定进行融资融券及转融通业务。通过开展转融通证券出借业务，基金产品可增厚收益，该收益计入基金资产。在基金的半年报与年报中，可在“证券出借利息收入”中查看到相应的收入情况：

关于传闻中“空军至少有十万亿”的观点，也有许多业内人士进行了驳斥。

Wind数据显示，目前公募权益类基金的总规模仅有6.3万亿元左右（股票型基金+混合型基金）。并且，公募产品参与此项业务的资产比例和产品类型均有较大限制。

《财经》了解到，目前仅封闭式基金、指数基金以及战略配售基金可进行转融通出借，同时监管对可以开展转融通业务的基金的日均规模、单券出借比例、出借证券资产比例、出借期限等均有严格要求。

“通过借券增厚收益的方式一般仅出现在指数基金尤其是ETF中。”一位第三方机构人士分析，“主动型基金不会做，因为它们无法确定能持有多久。指数基金完全跟着指数走，只有在样本股调整的时候才会调仓，因此有操作空间。”

“在保证一直持有股票的基础上，ETF参与转融通为投资者提供更多收益来源，怎么会是坏事情呢？当然，现在这个舆论环境，也只剩A股和足球可以骂了。”前述人士无奈表示。

融券业务不构成市场卖空力量

前述第三方人士认为，公募基金此前借出去的券不仅不会对市场形成空头压制，反而会形成多头的影响。“第一，现在舆论环境不好，基金公司可能会减少借出证券甚至不借出；第二，此前借出的券到期了，投资者还得买券来还。不管怎么说，之前借出去的券都不可能是最近大跌的原因。”

由于2024年一季度尚未结束，目前无公开渠道可查看基金公司在近期借券的情况。但前述第三方人士推断，基金公司出于舆情管理等种种考虑，不太可能在当下偏空的市场环境下借券。

有市场观点认为，融资融券在弱市环境下会加剧市场不平衡，也是监管较为关注的方向。“对基金管理人来说，为了给基民获得更好的超额收益，基金经理有动力做这件事。但借出去之后给基金公司带不了多少好处，还要落人口舌、被人指责。当大家都在讨论融券是做空元凶、认定它是一种罪过的时候，基金公司再做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实际上，关于融资融券业务是否是市场下跌的原因，业内也颇有争议。《财经》了解到，目前融券下游应用方面，用券策略主要以T0、多空、对冲为主。“都是多空匹配的策略，建立1仓位空头的同时会同步建立1仓位多头，并不构成市场的卖空力量。”一位投资人士表示。

前述人士说法亦得到一位券商资深人士的印证。“我接触的私募客户，找券源都没有纯做空的，都是套利产品才会用。但市场上真的能给出来的券源真不多，一般来说热门票的借券利息也很高，实际上能做成的不多。网上说的那种靠做空挣钱的，我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个私募这么干。”

从对A股市场的影响来看，有投资人士分析，理论上融券余额才会对市场走势形成影响，而非券源出借总量。“过去几年全市场融券余额长期在1000亿元左右波动，近期更是有所下降，截至2月1日，融券余额占A股流通市值0.11%，达到近三年低点。”

“不能把市场的单边下行归因于一个稳定因素。”前述投资人士表示。

“当前很多讨论是为了找问题而找问题。”一位第三方机构人士认为，没有完美的机制和市场，在资本市场只要合法合规挣到钱都应该是对的。一个市场要形成更公允、合理定价，需要有做空方式。“没有做空的方式是无法形成有效的出清机制的。”